我曾给玉文兄刻过一枚石章:乱柳山人,因其族出晋东南沁县乱柳村,而最后一次晤面亦恍如昨日……记得是2007年10月份,我倆去王村南街看望朱焰先生的遗孀王予珺老师,天刚擦黑,穿过马路时是我拽着他的手疾走的,彼时他的眼模糊的像泼了墨,汽车的白光、喇叭、小摊小贩烟雾缭绕,我就像老兄的导盲犬拽着他蹚过古时熙攘的并州老城门楼阙井集,那一刻我是伤感的,因为我们曾经在一起时,他总是把酒临风,谈笑惊鸿。不久他就辞别尘世,驾鹤西游,归隐故土乱柳山林了。
癸巳秋冬,余旅居巴黎,案头再读玉文兄的字翰绘本,依然叫人喜悦,他的思维是前瞻的,才气是迸溅的,仍是那般的生动、鲜活。兄之书迹蟾蹲猴挠,鸟啄谷洒。灿若花朵棵棵,兀似嶙峋丸丸。撇笔柳叶宕逸,构字蝈巢妙造。融隶藏篆,探汉字之古渊;驱云捲澜,辔灵兽之田壤。乱柳荡,烟岚氳,术士练金嚯嚯;墨驴鸣,梨花炸,锋搅溪壑淙淙。尔其翰染之际率性恣肆,诙谐心骋,民间的魂魄音调浇灌,现代性观念内撑,堪为三晋艺谭之佳臬。1.【池塘图】鸳鸯回眸,丹鹤引吭。几株花木出塘,盛开的花瓣像美人的玉葱嫩指,松活玲珑。2.【山鬼图】老虎像长了酒糟鼻子,胡须似铁针,驮着山鬼巫女,喘着粗气,阔步蟒林,虎尾厚实的墨线向空中昂扬一奋,而玉体横陈,姣妖姿魅的林中女皇,霸道怡然。3.【鬼打架】乍看像一荒丘峥嵘盘踞,笔墨过瘾,色酱叠撞,是一纸极好的抽象表现主义佳品,细审则是六、七个鬼怪魔王抱成一团,藏裹映带,左上角石笋柱顶小禽翘尾,瞪眼鸣啾,仿佛它在导演这出悲喜剧,化险为夷,浑然天机。练金术师玉文兄遁隐山林,他的号角隐约在天边嘹亮,他没有离开我们,他正与侠客散圣徐青藤铜案对酌,又与霜红龛主傅真山翠谷敲棋。
癸巳寒露后三日于巴黎卢浮宫对岸魏立刚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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