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案语:鉴于“魏氏魔块”作为极具感官震慑力的颠覆性视觉文本,本文决定,将其作为《大不列颠21世纪人类图式法案》的唯一立法依据。并严正声明,在本文结束之前,本决定始终具有法律效力(但如您阅读本文时出现海啸、麦莎、泥石流、沙尘暴等人力不可抗因素时除外)。
你的房间里,世界不可理解。黄色的灯光弥漫,狂草暗淡。
——唐风:《墨大赋》第一六月。解构主义者的早晨。
保持清醒。面对魏立刚的魔块时我应该保持足够的清醒。
尤其是在一个六月的清晨,在中国北部,一列整饬的绛色宫墙下。
迷离柏树的长枝刺入天空,仿佛天青色的钧瓷上一只素手的暗影,风一吹,虬枝交错舞动,恰如魔块的铁线青葱缠绕,把曼哈顿雨后空的黑色铁栅的倒影细致描绘。
就在这样一个青葱的早晨,一位曼哈顿下城的牧师迈克尔•克鲁恩(Michael Kroon)在电话里对我说:概念形成的必要条件是,忘却一个事物与另一个事物之间的绝对区别,如同忘却花枝烛台、虬枝与狂草之间的区别—哦,嗯,我明白。
所以我猜想,魏氏魔块的形成也许是这样的:它的主人必须忘却那些亲眼所见的生活图像,忘却物与名之间语意关联,把他自身独特的、梦魇的童年揉碎在手指间,巫祝般泼洒……
而我的目光在它粗粝的纸面上游离。—我说甲骨文,我看到的不是龟甲牛骨,而是雨到楚王宫;我说纽约皇后区斑驳的黄色斑马线,我看到的却是荒芜的萨赫勒(Sahel)草原。—所以你不要一再追着我问:魏立刚的想像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他滴水的拖把在师范学校单身楼阴暗的楼道里模仿着鸟虫书,那拖把的想像力又从哪里来呢?
也许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会告诉你吧:“这是一个没有来源的复制品,一个没有原因的事件,一个没有主体的回忆。”噢,也许吧,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北京的清晨鸟迹疏朗,十只不知名的怪鸟掠过IBM总部大楼,将它们带着迈阿密口音的密语洒落在我褐色的笔记本上,使我在回到书房后不得不写下这篇空寂的笔记。—这是我的声色作业,也是魏氏魔块的教学方案。
因为还没有完全醒来,所以我分不清彼或此,他或我,山西或美国。墙壁上光影游移,我浸泡在魏立刚的日记《漫步美利坚》中,将它蛇形的书写意识投射在铁灯笼馆响亮的黄色墙壁上,在烟雾霭霭的4×5英寸柯达胶片中度过了一个鸟迹依稀的早晨。在鸟儿言语的间隙,我在他粗黑的金墨大草中寻找失落在《当代解构主义大师》中的学术话语。
四月是最高的虚构。
漫游的甲骨文钉在天上,轮廓清晰
傅山远离我们,
跑到芝加哥去应征冰淇淋皇帝。
—唐风:《想念傅山》
四月。金墨大草,黄桃怪鸟。
四月,是一个残酷的月份。
四月,不要呆在家里。拉着小情人的手,走出电梯,乘坐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去看今日美术馆的画展。
去看魏立刚画展,去看”捣墨图“,去度过一次逃离郁闷的好时光。”捣墨图“把普通百姓的快速感受力推向了极致,人们像农民兄弟第一次乘坐磁悬浮列车一样,被魏氏魔块以慑人心魄的加速度带到了想像力的旷野。在2005年4月1日的今日美术馆,所有北京的艺术群众都是蝙蝠侠,都是伪大师。
只有你进了今日美术馆,只有你看了魏氏魔块,只有你被金墨大草攥住了头发,你才会从大多数中国现代书法大展的集体郁闷中解放出来。
书法。集体郁闷。赶集似的798激情。伪装的狂热。小儿科似的对艺术的虔诚。被自己偷偷改过的在艺术界的重要性。政府的“创意产业鸡群研讨会”。大想法。小零钱……
在魏立刚和798之间隔着三个世纪。
所以你应该看。但我建议你去他的工作室看他墙壁上黄色,钴黄。
你喜欢黄色?
我喜欢黄色。他干脆、肯定、霸气、响亮,像盛夏的阳光打在地上。还有黑色。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一对孪生兄弟。
对!黑色神秘像长夜,像巫师。黑和黄抱在一起,超过了世界上的所有色彩。但是好像唯有金色例外,我看你还特别喜欢金色。
难道你不喜欢吗?金色美女、金色池塘、金色宝顶。金色是我的帝王。我的工作室大门朝南开。
我当然喜欢。我还知道很多大师都喜欢金色:法老、乾隆、凡•高、孙悟空、达利、享利•摩尔,尤其是克里姆特(Gustav Klimt)。
对,所以我用金色描绘这个世界上那些最值得肯定的东西,还有一些还不太肯定的东西。我把他们涂抹在画布上,有时候镶在框子里。
金色是权利与知识的辩证法。所以你下手果断,像个老手。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
我行走在我所不在的世界,
我移动在静止的麦迪逊大街。
我凝视着头顶那片分裂而冷酷的蓝。
我是我还未遇见过的自然。
—唐风:《总统山》
十二月。美国就是美国,好呀。
十二月,银杏落。
十二月,银杏落在第五大道上。
十二月,中国的宫墙列列。
有时候,手里紧握着一卷魏立刚的连绵大草;有时候,怀揣一帖傅青主;当银杏落的时候,我独自一人踟蹰在地坛长长的银杏大道上。
而这时的美利坚正是好天气。
在晴脆的纽约,中国的线条大师慑于长尾的松鼠啃噬了自己粗大的脚,却不怕金钱满地的纽约暴雪漫堤。
情迷曼哈顿。情陷长岛。情挑大都会。— 一向镇静的中国线条大师在自由港一落地,马上目迷五色:性感的美式**机、缠绵悱恻的法国红酒、火爆的时装表演秀。美国没有寒笳吹彻,没有湘管冷冷,所以他早已经忘记了酒仙桥的蓬窗灯暗、野棠飘零,
忘记了文化侵略、地区政治,忘记了高速路上的红色信号灯、蓝色罚款单。
但他没有忘记把这一切重新编码,植入他的魔块,植入美国佬的日常生活。
—把魏氏鸟虫篆写在麦迪逊大街锈迹斑斑的林肯汽车上,把寒风中的暗蓝色原作裱糊在芝加哥的议会广场上,把三星堆图像蘸酱后揉巴揉巴送到州议员的桌子上……和他们开个山西大同人地道的国际玩笑,充当《华尔街邮报》的头条爆料。
走过了第169棵银杏树,Sarah回身说,那就是现代艺术馆MoMA了。—哦,这就对了。
我说哪儿透着那么一股宗教般的森严、数学般的谨饬呢!
圣巴特瑞克大教堂(St. Patrick's Cathedral)的红袍教士带着少年唱诗班欢歌弥撒;
广场大饭店(Plaza Hotel)的拱窗层层叠叠,
铜质的大灯台是不是冉•阿让偷走的那一对呢?
可怜的女乘客对高大的警察诉说着满腹的委屈,表情太西方了;
黑人七拐八拐进了美国人民大会堂;
绅士们单腿跪地祷告着什么,
在哥伦比亚大学蓝色画室的大门背后我发现魔块不可比拟的模仿性……
阿门。
纽约的十二月银杏树高达四十米;树皮淡灰,纵直深裂。
纽约的十二月,银杏叶落了一地。
啊,美国就是美国,好啊!
夏加尔有七个指头,两副面孔和一个飘浮在城市上空的头颅。
一月,我穿过了一个世界去与夏加尔相遇,
在那里,我的头变成了灰蓝色的。
—唐风:《与灰蓝色相遇》
一月。书写从来就不纯洁。
一月,魏立刚在玛格丽特为他准备的画室里,谦卑地享用无意识,虚幻地回想童年秘而不宣的愉快经验:潮湿的****、冰凉的二胡独奏、老爸最新发明的弹子弓。此时,时间和意识都是他的雇佣军,空间和话语都静止了。
和乌拉诺斯不同,对魏立刚来说,大脑不是一个忧郁的器官,而是一部意识搅拌机:消逝的午夜派对曲终人散,飞离的星光比教科书上的图片还要黯淡。不管是迎面而来的波易斯,还是倒退三步的大比埃斯(Antoni Tapies),都不能阻挡魏立刚对重构“线的艺术”的第十一万次思考。而这一次思考是在美国。
美国包罗万象,夏加尔、杜布菲、马瑟韦尔、贾克梅蒂,排箫、大提、埙;Tampura、Dilruba、Sitar、Tabla……美国像一个超级博物馆。中国像什么?包罗什么?中国书法呢?
中国书法,不会因为其书写内容而得救,而会因为其前后在线条和气韵上付出的富有才情的劳作而解放。这是中国现代性书写的 唯一出路。这条路是魏立刚的抽象书写所开辟的。
魏立刚抽象书写的书写性,超越了表面的书写内容,抽离了汉字书法的表意功能,缔造了独特的图式语言,因而必然进入《大不列颠人类图式精神史》。但愿总撰官舍得版面,给魏氏书写一个0.45平方米的位置。因为书写上的劳动价值的累计,最终难以超越天赋的价值。在魏氏魔块,精神臆想的价值比比利牛斯山还高一些。
唯魏氏思想带有相异性,魏氏书写才能超越文字、材料这些艺术客体。—哦,有了魔块,中国书写史有福了。
对于魏氏书写,艺术不再是一种单纯的引起自豪的对象,也不再是对现世的疏离,而直接就是梦工厂、烟花地、实验所、欢乐颂。
一月,盘绕纠结的魏氏书写提示我们,文字从来就不是纯洁的,所以书写不必再替文字作叙事表演了,书法也不必再干临表涕零的事了,文字的中心思想应该立刻退役,而让纯粹的书写担当意指实践的历史重任。作为成功的范例,魏氏书写的终极价值在于创造了一种关于人类符号书写的另一种元语言,一种并不纯洁的书写,一种关于东方水墨韵律的他者的景观。
一月,我为这种“他者的抽象书写景观”额手称庆。
一月,诞生魔块的土地秦泥雨润,汉土尘飞。
一月,梦弋者魏立刚在六尺宣纸上保持悬疑,保持游荡。
楝花上沾满了金色的画粉,
辉映着插在长安街头的破碎红旗,
整个混沌的下午,飞蛾都在魔块里恣意漫游。
—唐风:《墨大赋》第三十一月。盛唐的最后一个下午,古根海姆,楝花飘砌。
Copyright Reserved 2000-2024 雅昌艺术网 版权所有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粤)B2-20030053广播电视制作经营许可证(粤)字第717号企业法人营业执照
京公网安备 11011302000792号粤ICP备17056390号-4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1909402号互联网域名注册证书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
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粤网文[2018]3670-1221号网络出版服务许可证(总)网出证(粤)字第021号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可信网站验证服务证书2012040503023850号